【作者按】本文为《我如果爱你》小说第43-44章，每周六清晨更新。查看以前章节请关注公众号后点击公号下方“小说”目录。我如果爱你 1-3

明天周日，散文照常更新，上周太忙了，不好意思。

配图名：雨后 油画，原画尺寸40cm*60cm，来自宋志合，小羊画室创始人，已获得授权使用。

四十三章

天起凉风，日影飞去

夏末秋初，天气已经有些寒凉，校门口主干道上桂花的香味又开始淡淡地清甜地弥漫在空气当中。

在这凉风夹杂的清甜香味中，我们告别了原来高二的教室，搬到了教学楼顶层的高三年级。这并不是一个轻松的工程，光是把那些厚厚的教辅资料从原来的四层搬到六层，我就费了好大的力气。

最狼狈的是张齐，他从上一届高三那里讨要了许多据说颇为有用的教辅资料，一股脑从学校门口的小卖部搬了过来。

以琳觉得长发麻烦难以打理，干脆剪了短发。

达摩甚至批发了一箱传说中的“红牛”放在教室，每天午后就来一罐。

雅典娜和陆得的妈妈都过来陪读了，她们俩搬出了宿舍，这样可以不受宿舍熄灯的限制，用更长的时间学习。

大家都用各自的方法来迎接这个不一样的秋天，这个属于我们的奋斗的季节。

所以此刻望着蓝色的门牌上高三六班的字样，不知道为什么，我的心里突然对这个传说中的黑色高三充满了期待。虽然明知会非常痛苦，但毕竟，我们已经站在了离梦想最近的地方。

搬教室的第一天，班头就将高二我们拟好的那个高考目标分大榜重新整理，旁边加上这次我们高考的分数，又挂在了新班级的墙上。

虽然这个榜上，我的名字仍然排在最后一个，但是此时的我已经完全可以坦然地面对了，甚至此刻那个排在最末的名次，反而像是我的荣耀。

苦难是命运的礼物，那是对于胜利者而言的，只有胜者才能数算这个礼物。

我之所以能如此坦然，其实就是因为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倒数第一，而是年级第三，虽然610分与我理想的660分还相距甚远，但是我有信心，如果我能坚持努力的话，就一定可以做到。

就像李理说的一样，这世上知识、地位、财富、成就都是努力追求可以得来的，唯有爱情……

啊，我为什又想起李理了呢。

不，我赌气地觉得660分的目标对我来说都是限制了，我为什么不能也像李理一样考700分呢，甚至超过他呢。那样我就可以任意选择自己想去的学校、城市、专业。

我不应该给自己的未来设任何的限制，就像跑步一样，在比赛之前我也觉得自己一定不可能得第一，只是尽力一搏，最后的结果却超乎想象。

所以我不能够再逃避，班头说不能有弱科，哪怕是我不喜欢的英语，我也要多向以琳请教，想办法追上去。况且我还仅仅只是年级第三，就在我们班还有一个把我甩了50分的明光，排名表上显示，明光除了语文不到90分之外，其他成绩，连英语都几乎是满分，包揽所有科目第一名，真是难以想象，好庆幸我还有整整一年的时间可以弥补这可怕的差距。

想到这儿我就看了一眼教室最后一排的传奇一般的明光。

其实我们还没搬到这个教室的时候，他就已经在那儿了。

他坐在教室角落靠窗的座位，单人单桌，据张齐说他原来在复读班就这样，不与任何人同桌。

他穿着黑色的帽衫，帽子始终戴在头上，头始终埋在书堆里，看不清楚他的样貌。

他很沉默，几乎不说话。

以琳说每天早上她早起晨读英语的时候，明光也在。

周平说晚自习结束，明光还一直在学习，几乎不睡觉。

班头让他介绍一下自己，他只是站起来，说了四个字：“我是明光。”就坐下。

连班级中最为活跃的胖子张齐，鼓起勇气去找他讨教学习方法，也吃了闭门羹。

据说明光只回答了他一句：“多复读几次你就知道了。“

他不苟言笑，似乎也从来不听课，只是埋头于自己手头的各类学习资料。以至于同学们都觉得他是一个异常神秘的人。

开始的时候，每个人进入教室，都会往明光的角落好奇地看一眼，后来也就渐渐忘记。

长此以往，大家都习惯了角落里有这么一个人存在，习惯到仿佛他不曾存在。

从北大退学来复读，就仿佛是从天宫被贬落凡间，包揽除了语文外所有单科以及总分的学年第一，直接将我们这班学霸碾压成渣，实在是太容易让人有天生的距离感。

所以这天傍晚，他主动找我聊天的时候，我才深感意外。

其实他只是轻轻敲了敲我的桌子，说了三个字：“跟我来。”

我就仿佛是中了什么魔法，站了起来，随他走到了教室外面。

从班级里走出去，我看到周围同学的目光，充满了好奇，又有些讶异。

我随明光走到了教室另一侧走廊的尽头，这里有一个小小的阳台的拐角，走廊上的人刚好没法看见我们。

远处是苍茫的笔架山，夕阳挂在远山之上，就像一个将要流油的咸鸭蛋黄，无精打采地，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的阴影吞噬。

就在这个群山间的咸蛋黄里，他回头，塞给了我一张报纸，说：“这是你写的么？”

我接过来一看，确实是我写的那篇关于山鹰社的高考作文，据说得了满分，被嵇老师讨去，登在了校报上，我还没有看到过，也不知道明光是从哪里得来的。

17岁筱雅的周记本

鸢飞戾天

如山鹰折翅于旷渺的长天，如野马失蹄于广袤的草原。

五个年轻而鲜活的生命，在白雪皑皑的山巅，猝然而逝，含恨抑或是含笑？

滚滚而来的不仅是无情的雪崩，还有流言。

白雪埋葬了他们的身影，而流言淹没了他们的声音。

“青春的狂热。”他们说。

“不负责任的生命冒险。”他们说。

雪山无言，苍天可鉴。

那是五个怎样的青年啊，十二年的寒窗苦读，他们从亿万学子中脱颖而出，走进了未名湖畔的湖光塔影中。他们本可以在象牙塔中安静地构架自己的梦，在故纸堆中平和地寻找已逝的激情，可他们本是不甘于平淡的人儿，年轻的心怎能抗拒学生的诱惑，久被压抑的青春终要放飞在蓝天。

层层选拔，勤勤训练，当少年的稚气化为青年的刚毅，当羸弱的书生边做意气风发的社员，他们五个成了最幸运的人，踏上钉鞋，跨上行囊，带着家人的祝福与师友的期盼，他们踌躇满志，是山鹰，就要飞翔。

没有人能预知前面会有什么，但每个人都清楚一旦失败意味着什么。再坚强的血肉之躯也禁不起漫天的飞雪，再精密的计算也算不过险恶的自然。

没有人退却。

他们掌握最尖端的科技，可也有最自由的思想；他们肩负国家的使命，可也有自己的追求。当三点一线的校园生活再也拴不住他们羽翼渐丰的双翅，他们振翅而起，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去完成自我超越与完善。

登山的人最热爱生命，因为热爱采用生命的探险去将生命充满。

丰富的知识让他们渴望人生的丰富，自由的北大让他们追求心灵的自由。

他们选择了雪山，不顾身后善意的劝阻与恶意的嘲讽。

然而圣洁的雪山变为冰冷的坟墓，年轻的生命定格在那花样的年纪。

多少人扼腕而叹。

于是鹰因惧怕风雨而被捆住双翼，船因怕碰暗礁而被搁浅在沙滩。

为追求自由的死亡成为禁锢自由的借口，要长成不惧风雨的鹰怎能没有风雨的锤炼。

他们是最优秀的青年，世人给了他们重担，是否也应给他们一片自由飞翔的天空。

因为热爱生命，所以不怕死亡，正如谭嗣同没有因贪生而放弃变法，鲁迅不会为怕死而扔掉笔杆，这群读着“我自横刀向天笑，去留肝胆两昆仑”的热血男儿，怎能没有“我以我血荐轩辕”的豪迈。五四精神几代传承，百年名校几度兴衰，正是因着青年们探索未知的勇气，征服高山的气概，我们的民族才永远蓬勃向上，我们的国家才永远昂扬向前。任何尝试都会有风险，但不能因为风险而拒绝尝试，更何况他们已经尽力把风险降到最低限。

“鸢飞戾天，鱼跃于渊”。是山鹰就该翱翔于旷渺的长天，是骏马就应奔腾于广袤的草原。

拨开厚重的乌云，还一方明净的天空，让这些年轻的心在草原上自由地放牧。

当山鹰社走出悲痛的阴影，当勇敢者再踏上勇敢的征途，相信雪山上那些为自由殉难的英魂，终会含笑而眠。

|本章完|

四十四章

那时，我在他眼中像得平安的人

看到自己的文字被印成铅字，登载在报纸上，我有种莫名兴奋，而伴随这种莫名兴奋的却是一种奇妙的陌生感。陌生得仿佛不是我写的，后来我发现，自从我开始练习高考的命题作文以来，我对于自己的文字就有了这种特殊的陌生感。

仿佛这些华丽的篇章都是从面条机里碾压出来的精致的面条，足以果腹了无生趣，却又让此刻对于分数无比饥饿的我乐此不疲。

“嗯。”我点点头，想到明光的语文只有90分，而我这次考了接近140分，心里多少有些得意，难道明光要像张齐一样，问我语文怎么学的吗，那我也得好好问他英语怎么学才行。

“遇难的五个人里面，有一个是我当年的同学，他是我在燕大念书时最好的哥们。”明光淡淡地说。

他这个谈话的开场无比凝重，让我原本还比较轻松的心情瞬间低沉了，没想到。

此时我才看清楚明光的面庞，虽然他依然戴着黑色的帽子，但是他的侧影轮廓分明，鼻子如同鹰勾，黑色的眼睛深陷在脸庞里，明亮又哀伤。

“我当时在高考的考场上看到这个题目，满屏都是他的脸，他爬山的样子，他笑的样子。所以我的作文一个字都没有写。”明光接着说。

“啊。”我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震惊，他说的一切显然都超出了我的认知，甚至我为自己刚才的得意感到羞耻。原来他是因为没有写作文……对我而言这个题目和我练习过的许多个题目并无二致，我习惯性地用大而无当地引经据典和华丽的排比来充满整个文章，我去揣测阅卷老师喜欢什么样的文字，也自然而然地循着套路得到了满分。

可是我又多少能理解明光此时内心深处的悲哀，死去的那个人是身边活生生的人，还是远方不太相干的人，带给人的悲伤是绝然不同的。

 “我刚考上燕大那年，一下子失去了人生目标，你知道的，18岁以前，人生目标就是高考。当时我又学了一个自己不爱的专业，很颓废。期末挂了很多科，被劝退。辅导员劝我退学那天，我在未名湖边坐了一整晚，三次走进去又三次退出来。后来是他在湖边找到了我，扇了我一耳光，跟我说男人不要意气用事，大不了重头再来嘛，想想自己的父母呢。”

明光说到这里，顿了顿，眼角星光闪烁。

“我确实是想到父母，才放弃了轻生的想法，回来复读了。可是没想到没过多久，就接到了他的死讯。他是独生子，他的父母在告别会上哭得真是撕心裂肺。那一刻我特别感谢他当年在湖边拉住了我，不然我的父母真的不知道会怎么样。但是他自己却……老天爷太不够意思了，那么阳光那么健康那么积极的一个人。他曾经跟我说去爬雪山吧，下来的时候你就会觉得所有的困难都微不足道，能活着就太幸福。”

明光说话的时候，我感到一种别样的压抑，压抑得我几乎没有办法呼吸。

所以他转头望向我，我却完全没有勇气承受他悲哀的目光，默默地低下了头，好像自己是犯了错的孩子。

“筱雅你的文章写得不错，就是太理想化太幼稚了，他怎么可能含笑而眠呢，他还有自己的老父老母，他还有许多的梦想，他还有没有爬过的山，他还只有二十岁，你不知道他多么热爱生活，要是能够不死，他一定愿意永远活着。”

明光说到这里，声音越来越大，越来越激动，让我有一些害怕：“复读的半年我就觉得自己一直都像在爬雪山，爬到几乎要窒息，但是我没有办法，我只能不停地往上爬。等我终于到了山顶，却没有想到自己会遇到一道这样的作文题，让我趴在考场上哭得跟狗一样。其实考完语文我就决定再复读一年了，可是我仍然坚持考完了后面的科目，因为我不知道不考试我还能做什么？”

“可是你仍然考上了啊？”我疑惑。

”我只是刚刚够线，选不了自己喜欢的专业，又不接受任何调剂，我宁肯再过一年高三，也不想在同一个地方栽倒第二次。人生这么宝贵，如果不能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，那还不如死了的好。”

明光说到这里，突然把腿抬起来，一脚迈上了走廊的栏杆。

“啊，不要。“，我意识到他似乎是要轻生，忍不住惊呼一声，伸手去拽他。

 “你干什么呢？明光。”

我正惊魂未定，突然听到了李理的声音，再回头，他已经站在了我和明光的中间，一边拽住明光一边望着我。

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，虽然我心里仍然想和他保持距离。可是此刻，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身体却下意识地靠近了李理，顿时觉得自己好没有出息。

明光仍然挣脱了我们，坐到了走廊栏杆的平台上，然后伸出手，望着我们俩：

“呵呵，别担心，死过一次的人是不会再自杀的，我只是想吹吹风，这里风景很好，你们也要上来吗？既然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会死，那么每一天都要活得自由。”

我满腹疑云地抬头望向这个仅仅大我三岁，却仿佛已经经历过许多场人生的奇怪少年，迟疑着，李理却已经爬上平台，坐到了明光身旁。

“筱雅，班头让我来叫你去他办公室找他一趟，你先过去吧。”李理望着我，认真地说。

“可是……”我看着眼前的状况，有些犹豫。

“放心，这儿有我呢，你快去吧。”李理的目光坚定又满有平安，我纷乱的思绪在他这样温柔的目光中一下子平静下来。

“嗯。“我点点头，默默地离开。

教师办公室完全是另一个世界，班头笑容可掬地望着我，说：“筱雅这次考试考得不错，作文写得也很好。学校评选高三年级的优秀学生，我报了你和李理两个人。马上就是高三学生动员大会，我希望你能作为高三年级的优秀学生代表在会上讲话。”

我有些意外，说：“其实李理更优秀，我只是偶尔考得好而已，要不还是李理讲吧。”

班头就笑了，说：“你们俩还真逗，刚才我找李理来着，他说你文章写得好推荐你讲。这次安排了两个人发言，你和李理。别推辞了，你的进步很大，正好可以鼓励一下高三的同学们。”

“嗯，那好吧。”我心里仍然惦记着平台上的两位，就胡乱地点点头，匆匆回去。

一出办公室，我就忍不住抬头望向平台的方向。

却意外地看到两个少年，坐在平台上，一黑一白，俯仰交错，相谈甚欢的样子仿佛久别重逢的老友。

我想到罗门在流星雨那天晚上的话，不由得笑了，李理啊李理，你是问题少年拯救者吗？大白天的难道又带明光去看星星了？

更神奇的是，晚自习的时候，李理和罗门一起搬到了最后一排，和明光坐了一桌。

今天是语文晚自习，嵇老师照旧安静地坐在前面读书，他也清楚语文自习大部分时间大家都在做各科的习题，少有人做语文练习的，通常也不会有人问问题。

可是今天，李理却莫名奇妙地跑到讲台上，和他讨论了许久不知道是什么事情。

而我想到班头下午布置的任务，就摊开作文纸，想准备准备动员大会上的发言稿，但一看到作文纸，就想起下午明光的那些话，却心绪烦乱，觉得人生的境遇何其复杂，即使考上好的大学，就有平安和幸福么？所以竟然一个字都写不出来。

正在郁闷的时候，后桌的张齐突然戳我，眯缝着眼睛笑嘻嘻地说：筱雅，有信。

说话间就给我递来了一个数学草稿纸做成的简易信封，里头厚厚的似乎有一沓什么。

我纳闷：“哪来的。“张齐努努嘴，指向教室角落明光和李理的方向，不怀好意地笑着说：估计是情书。

|本章完|

作者简介：

小万工，基督徒建筑师。

公众号简介：

这是小万工的个人原创公众号，一般周日清晨更散文、周六清晨连载小说《我如果爱你》（快写不下去了），偶尔放段子（偶尔快两个月了5555）。

暂时不接受商务广告和投稿，欢迎扫描下方二维码关注！关注后点击小说|散文可以看到历史文章目录。转载请注明出处，并带下方二维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