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,鬼迷心窍
文 | KVZ
“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。”
李宗盛在《鬼迷心窍》里写道。
暮春,残花纷坠,柳絮如雪。离开北京的念头,在北京的第九年,又开始随了春风潜滋暗长。
“曾经以为人生就这样了, 平静的心拒绝再有浪潮”。
那一年,坐了五个小时的动车,一路向北,从微凉海边,一头闯进燥热北京。柳絮在风中飞舞,空气中是干燥尘土味道。
拖了个皮箱子,背了个登山包,脖子上还斜挎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运动包,像一个逃难的行者。
北京南站排长队,轮到我,拉开车门问师傅:“阜成门,拉吗?”
“上来吧。”
师傅一皱眉,看起来路程近了。
我把一身行李卸下来放在后备箱,钻进后排。
“以后别问拉不拉,你就直接开车门坐进来,谁要不拉,那就是拒载。别惯那些司机毛病。”
师傅一番话, 我一阵莫名感动。
车在柳絮纷飞和并不明媚的正午阳光中穿行,路两旁有花,树上的嫩绿叶子从车窗旁闪过,后来知道,那是西二环。
北漂的开始。
下车那一刻,离开北京的念头,便油然而生,这可是踏上帝都的第一天......嘴唇是干的,脸是痒的,在三里河东路大中电器对面的路口,一脸懵逼的我站在街头,迷失了方向。
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放弃平淡的生活,背井离乡来这里。温润海风吹拂着它不香吗?八百公里之外,此时正面朝大海,春暖花开……
当拖着背着搂着我亲爱的行李们进到合租房子的一刹那,离开北京的念头再次出现。我的到来给这里的生态造成了一些麻烦,推开洗手间的门,硕大的蟑螂因为见到人吓得魂飞魄散落荒而逃……
安顿下来,第二天接上了网,可以用facetime视频。找到了可以吃早饭的永和鲜浆,上班的路经过阜成门桥,那旁边有肯德基和麦当劳。不远处还有月坛和包子铺。
“为什么要来北京”的问题每天都在脑子里萦绕,随着时间的推移,从一开始的每天326遍,到后面逐渐衰减到每天305遍,268遍…….
“有人问我你究竟是哪里好,这么多年我还忘不了”。
初来时确实没有觉出北京哪里好。临来前鹏哥说“你小心肺”,健哥说你可以买个电驴子……那时候的雾霾,酱香而醇厚。每天上下班走过阜成门桥,看二环上堵着的车流......
有一次从北礼士路误闯进一处平房区,看到蜗居在那里的人端着尿盆往公厕走……
当怀着随时逃离的心在这座城市住了几年之后,却又发现,它让你一辈子都忘不了。
“是鬼迷了心窍也好,还是前世的因缘也好”,可能这一切都不再重要,北京就是那个北京,朴素到掉渣,奢华到迷离,肤浅到幼稚,也低调稳重到骨子里……
时光在度日如年和岁月如梭里流淌,每年春天掰手指算着在这里的周年数。金融街的银杏黄了又绿,颐和园的花谢了又开。
见了凌晨四点的北京,吸了厚重而浓烈的雾霾,拍了颐和园清明节前的花,淋了故宫情人节的雪,和北京走到了七年之痒。
在第七个年头之前的那一年,春天到夏天,每次暂别北京回家,都蚂蚁搬家一样往回带东西,直到快要将亮马桥的一居室搬空。
“虽然未来如何并不知道,现在说再见会不会太早。”
果然一番离开的决心之后,最终没有以一场计划中五月的六周年长途骑行告别北京。
又开始了蚂蚁搬家似的把冬天的羽绒服拿回来,疫情开始了。
一直都没有做好准备告别这座城市,“斩了千次的情丝却断不了,百转千回它将我围绕”……
七年有七年的痒,一次次搬家,从阜成门到甘家口,从日坛到北四巷,从亮马河到建国门,睡过的每一张床,都记录了不同的梦,路迢迢,水长长,中关村到百万庄……
“是命运的安排也好,是你存心的捉弄也好,然而这一切已并不重要,我愿意陪你到天涯海角”……
天涯是西郊线,海角在雁栖湖,梦里走过了很多路,却绕不出十号线和三环路,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,在九年里慢慢展开,一点一点落在心头。
护国寺的焦圈儿豆汁,阜内的香酥牛肉饼,金融街的一品小笼,南昌的啤酒鸭,川办的毛血旺,聚宝源的涮羊肉…… 这么多年怎么会忘掉……
东三环墙上的女人,亮马河游泳的大爷,金融街金黄的银杏, 使馆区越界的小猫……这些碎片,缝缝补补,拼凑成九年的北京。
虽然岁月总是匆匆的催人老,虽然未来如何不能知道,可还没有去看午夜的长安街……
歌词里有一句,现在说再见会不会太早。